立夏已经过了,雷雨开始增多。
生活在南方的朋友在微信圈里晒出了穿短袖,或是裙子的照片,甚至还有在露天泳池里戏水的场景。我想那里的温度显然已经升高,炎暑即将来临。
但是,我现在居住的地方,北纬45°34′,一个距离朋友生活三千多公里外的北国小城,却正春意盎然。
柳树刚刚抽芽,浅绿也还不能遮挡住棕灰色的枝干,村道两边的桃树上挂满了繁密的粉红色小花,热烈灿然;早先封冻的河流表面悬浮着化开的奇形怪状的浮冰,蜿蜒地流向远方。
当然,漫步在田间地头,会不时地瞧见农民们正在用耙子归拢秸秆和枯草,然后点燃,燃烧后的秸秆和枯草喷吐出烟尘,和着暖暖的春风飘散而去。地头的沟渠里被清理的干干净净,因为春融,上个冬季潜藏在地下的冻土开始解冻,渗出的水竟足足灌满了渠道,环绕着地块蓄在那儿,等待着滋润春播的种子。
有时去工地,透过车窗会看到远处起伏耸立的小山,一些山体上,因采石长期受到翻挖,裸露出一层与周围不相匹配的黄白,黄的是土的色彩,白的是石头的纹路。当然,遇上好天气,阳光满满地自天倾洒,你就那样微微地闭上眼睛,什么也不想,什么也不做,顺着车行驶的方向,感受来自这个季节最慷慨的馈赠。如果恰巧碰上下雨,则是另一番情趣,纷纷扬扬的雨丝就像猜不透的心思,或是无端地,抑或恍惚地,默默洒落,打在地面的浮沉上,掀起难解的情绪。
填词赋诗中有种表现手法叫寓情于景,情绪一直都在,而景却好似被调到了断档的调频,接收不到任何讯息,被空洞填满。北方春景的姗姗来迟,跟自己期待中的季节转换,开了一个不经意的玩笑,除却温度意义上的适应性外,更多的是景色里交错里需要另一种品味的解读。
仰面的风还在续续地吹,放肆了花草的味道,牵扯出春的暧昧。有一刻,特别想让呼吸没有停顿,持续不断,把自己带进缤纷的多彩世界去。那里如同现在,春暖花开,溪水潺潺,不远处的古槐上落下几只山雀,鸣叫的声音如同天籁,沿着溪边一路向北,错流形成的小片滩涂地里,不时会有跳跃的青蛙闯入眼帘,清澈的溪水里晃过它们优雅的侧影。
随着脚步地轻踱,天边大片的晚霞直率地映衬着周遭的风景,恨不得要把那份红、那道黄和那片浅浅的紫渗透在每一个触摸过地方。在太多地方的看过夕阳,唯独这里的,充斥着多情,散发出壮阔;在太多的地方看过晚霞,唯独这里的,拨动了心弦,演奏出难舍;在太多的地方留下思绪,唯独这里的,千飘万荡,浓郁不散。
也是这个多情的黄昏,曾经的你,身着碎格花裙,风擦裙而过,翻飞的衣袂就像是轻舞的蝴蝶,舞出千娇百媚。
也是这个夜色降临的时刻,远走的你似乎漫不经心,在开满山茶花的小路,延伸着你孤傲的身影,看上去一如从前。
困了,累了,心的寄托淡了,梦里一直循环的是佛堂里敲打木鱼的声音,厚重沉郁,萦回缭绕,甚至清醒的一整天,这些不知寓意的响声都会深刻地凿在脑皮层下的每一道罅隙里,让人生疼畏惧。就在这记忆发生不久,偶然经过当地的佛光寺,看到了一块老旧的石碑,上面有木鱼的介绍,至今仍清晰记得这么一句话:“鱼日夜不合目”,故刻木象鱼。凡事种种,现象万千,可知与不明在历经时间的后,会沉积成心底里无法言说的简洁与繁琐,就这样吧,一朝忽觉,半世飘零,与其等待苦守,不如戎马天涯。
春在立夏之后,也把自己的一切情绪播撒在这难忘的季节里,当一个人走过荒芜,许下长久,期待的是微雨燕飞,柳暗花明。
写到这里,隔壁的屋里传来了张学友的歌声,唱的是《情书》,正唱到“哦可惜爱不是几滴眼泪几封情书喔,这样的话或许有点残酷,等待着别人给幸福的人,往往过得都不怎么幸福。”
歌很老,但声音还停留在那个年代,世间的一切就是这样,如这北方小城的春天从立夏开始,让你感受到了时间交错的魅力,也让你的心中郑重地记下了永恒。(李东洋)